第八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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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同一時刻, 漳縣城外，寧軍大營中，馬燕也擡頭看了眼輿圖。
不同的是, 他懷中攬了兩個美姬，嬉笑打鬧間，葡萄酒一杯杯灌入肚中，馬燕一雙朦朧醉眼只是從輿圖上一掠過而，隨即便又定在美姬雪白的胸脯上。
三人的歡笑聲在寂靜暗夜中傳出很遠, 大帳外的傷兵們茫然而麻木，如幽魂一般怔楞地盯著營地中央那燈火通明的大帳, 眼中含著連自己也未曾察覺的怨恨。
馬燕的隨軍幕僚在賬外猶豫徘徊許久，終於還是一咬牙，硬著頭皮掀開軍帳大步走入, 拱手道：“將軍，將軍切不可如此懈怠下去了！京中周太常已再三來信催促，咱們不能置若罔聞啊將軍！”
馬燕不耐煩地撇了撇嘴, 擡起胳膊一揚手, 待兩個美姬悻悻離去, 他才醉醺醺地道：“你怕……怕什麽？嗝,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行軍打仗的事, 他周梧哪裏會懂？理他做甚！”
幕僚急道：“可是又不只是周太常, 朝中上下幾乎所有人都盯在涼州戰事上頭, 就連陛下也時常過問，若將軍久久不能取勝, 您這得來不易的前將軍之位，恐怕就……”
這話正戳在馬燕的心窩子上, 他色厲內荏地一拍大腿，大喝一聲，“他們敢？！”
幕僚縮著肩膀幽幽道：“怎麽不敢？那樂玄不正是前車之鑒麽……”
馬燕一噎，忽而緩和了語氣，“樂玄如何能與我相提並論？行啦，不是都告訴過你了麽，等檀述耶吞吃了文照那廝及其部下，他會自行離去的，你回去等著便是。”
幕僚腹誹著“檀述耶會走就怪了”，但覷著馬燕已然不善的臉色，他自然不敢直言，只弱弱地說：“即便如此，將軍也得做出個樣子來給洛京那頭看啊，不然您在城外按兵不動，那頭檀述耶突然就退兵了，這任誰都看得出來有鬼……”
“行了行了，”馬燕煩躁地道：“明天……啊不，後天，後天再行攻城，行了吧？趕緊滾！”
瞥了眼馬燕手邊擱著的刀，幕僚不敢再勸，拱了拱手便匆忙離去。
原先的好心情被不速之客攪了個稀爛，馬燕喘著粗氣環顧四周，一腳踹翻一個酒壇子，嘴裏不幹不凈的低罵著：“格老子的，整天跟催命似的就知道催催催！那北戎人是那麽好打的嗎？就給那麽幾個錢還想讓老子跟樂玄給宦官賣命似的給你賣命？門兒都沒有！”
馬燕決定繼續擺爛。
雖說第三日他信守承諾再度兵臨漳縣城下，可暗中早已支會過手下走個形式糊弄過去得了，因此在幕僚焦急張望戰場時，馬燕不慌也不忙，拎著串葡萄有一顆沒一顆地往嘴裏送。
幕僚在一旁急得跳腳，“哎呀！將軍你看看他們，一個個動作磨磨蹭蹭，再這樣下去，要怎麽才能攻破漳縣城呢！”
馬燕嚼著葡萄含含糊糊地說：“不急，且再看看。”
“我怎麽能不急啊！你看他們這慢吞吞的樣子，今日怕是又不能……誒誒？有人登上城頭啦！”幕僚訝異大喊。
馬燕也是一個激靈，“咕咚”咽下嘴裏的葡萄，睜大了眼睛往城頭上看。
只見往日威武善戰異常的北戎兵今日不知怎的格外孱弱似的，在漢軍溫吞的攻勢下竟也被打得連連敗退，在見到數名漢軍登上城墻後，城頭的守軍更是轉身逃走了。
馬燕登時來了興致，將手中的剩下的半串葡萄一拋，張嘴就要大吼，“抓住這個機會！都給我……”
“將軍，且慢！”幕僚卻突然面色凝重，伸手攔下了馬燕即將脫口而出的後半句話，“漳縣城中的北戎守軍素來驍勇，很是頑強，此前我們大軍士氣正盛時都未曾攻上城頭，怎麽今日突然就成了？其中定然有詐！”
“能有什麽詐！”期盼已久的勝利似乎竟在眼前，馬燕已全然聽不進旁的話，隨手就將幕僚揮開，“孤軍守城，無有補給和援軍，自然一日不如一日！爺爺我等的就是今天！”
說罷，馬燕拔刀而出，大吼道：“弟兄們，隨我入城！”
越來越多的漢軍翻過城頭，有人放下了城門，於是騎兵們大舉策馬而入。馬燕跟在其中，興奮地大吼大叫，手中馬鞭連續抽動，加速沖入城中。
漳縣城中死寂一片，除卻正在四處奔跑搜尋的漢軍，竟瞧不見其他人影。
而馬燕沈浸在勝利的喜悅中，竟絲毫未覺，直到沖在最前頭漢軍們猝然尖銳地慘叫起來，他才猛然勒馬，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慌後知後覺地湧上心頭。
還未待他抓住一個逃竄回來的士兵問出一句“怎麽了”，漳縣城上空忽然爆發出一聲極具穿透力的大喝——“我乃北戎大汗檀述耶，留下爾等狗命！”
馬燕的手下意識地一松，那名被他拽住的士兵慌忙掙脫，怪叫“檀述耶來了！快逃啊！”
馬燕呆楞在原地，“檀……檀述耶……”
下一瞬，一個身披黑鱗鐵甲、頭戴白纓兜盔的彪形大漢騎著一匹極為高大的黑馬，從街巷拐角躍然而出。
兩人的目光於半空中相接，檀述耶一眼便認出這個瑟縮如羊，周身鎧甲卻曜異非常的漢人是誰了。
他輕擡大槊，槊頭直指馬燕，“馬燕，納命來！”
馬燕大叫一聲，在檀述耶的槊鋒之下，竟生不出絲毫反抗的勇氣，他立即掉轉馬頭，用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向城外逃去。
而此刻，早已候在城中的北戎兵們已經重新奪回了城墻，漳縣的城門正在緩緩閉合。
若是不能在城門關閉前逃出漳縣，他馬燕今日就必死無疑了！
活命的欲望勝過一切，馬燕劈刀斬開一切膽敢伸手阻攔他的人。有欲與北戎兵血戰到底的士兵追在他身旁嘶聲勸誡，求他整軍巷戰反擊，他非但充耳不聞，還反手一刀，那勸誡的士兵腹部受創，跌落馬下，隨即便被滾滾而來的北戎鐵騎踏碎成血肉模糊的爛泥。
而馬燕絲毫不覺，他的眼瞳猩紅，目眥欲裂，他死死盯著那扇正在徐徐上升的漳縣城門，他心中燃燒翻湧的只有一個念頭——逃！逃！逃！
而他胯/下神駿的馬匹終於使他得償所願，在最後一瞬，馬燕躍馬而出，留下滿城茫然無助的漢軍，如那晚望著通明的大帳那般幽幽望著馬燕倉惶逃竄的背影。
城門轟然閉合。
檀述耶不緊不慢地策馬行至城墻下，有部從過來請示：“大汗，是否要追殺那馬燕？”
“為何要殺他？”檀述耶嗤笑一聲，“他這樣的廢物，活著對我們才最有用。”
說罷，檀述耶掉頭離去，他的目光掃過那些疲憊絕望的漢軍，淡淡道：“都殺了吧。”
鋒利的金屬穿透人的皮肉與骨骼，溫熱的血液飛濺而起，哀嚎與慘叫在半空中久久回蕩。
文照收刀回鞘，慢慢抹掉臉頰上的血漬。
風沙在荒漠當中來回肆虐，文照微微瞇起雙眼，沈默地註視著遠處她的騎兵如牧羊一般追趕嬉戲那些絕望奔逃的北戎人。
口中泛起莫名的腥味，文照一時竟分不清這味道的來源究竟是人血還是沙礫。
她沒有再去細究，而是轉頭看向岳香君，“此處離檀述耶的王帳還有多遠？”
岳香君正茫然地看著那一具具堆疊在一處的北戎人的屍體，聽見文照問話，她悚然一怔之後，才定了定神，“以我軍的速度，再往北走，至多一日，就能到達檀述耶的王帳了。”
文良在一旁問：“大兄，可要休整一日，明日再出發？”
文照微微搖頭，“兵貴神速，馬燕那頭拖不了檀述耶太久，既然目標已近在咫尺，我決不允許再出差錯了。”
她命人召來正在興奮記賬的功曹，問：“我們此行共計斬獲多少戰利品？”
功曹滿面紅光，手舞足蹈地道：“都尉！咱們這一路從西羌走來，進入北戎地界後，連續遇到了四個大小部落，共計襲殺七千餘人，繳獲牛羊馬等牲畜以十萬計！若非都尉不讓俘虜北戎人，咱們所獲還能更多！”
“俘虜他們做什麽呢？”文照淡淡道：“帶上這麽多俘虜，大軍騰挪都不方便了，還得供應吃喝，更何況……”文照遙遙望向東方，“我還指著他們去向檀述耶報信呢。”
她這一句話說得很輕，功曹沒有聽清，“都尉方才說什麽？”
文照道：“將所獲牲畜殺一批給將士們食用，再給戰馬餵上豆草料和雞蛋，全軍原地休整三個時辰後再度啟程。”
文成飛此時正好策馬回轉，聽得文照此話，矯揉造作地叫喚道：“最近天天吃牛羊肉，吃得我都要上火了！”
文良冷冷道：“那你別吃。”
“就吃！就吃！”文成飛跳下馬，一屁股將文良撅開，湊到文照身邊巴巴地問：“大兄，咱們連夜行軍突襲檀述耶老家嗎？”
文照點頭，“對。”
連日行軍本該疲憊不堪的將士們聽到這個消息卻爆發出一陣歡呼。
這倒也正常，自入北戎以來，他們原本以為的艱難鏖戰竟毫不存在。正如文照所言，北戎的精壯漢子大多被抽調去了檀述耶軍中，如今大小部落中均只剩下老弱婦孺，文照手下的精銳漢軍突入其中，殺人如砍瓜切菜，所到之處皆夷為平地，舉手間便蕩平了一路上撞見的四個部落。
那些部落原本叫什麽名字，他們並不知道，而且從此以後也再沒有人會記得了。
此時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北邊，對於建功立業的渴望壓倒一切身體上的疲倦，他們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叫囂，將要踏平那北戎大汗的老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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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的是, 他懷中攬了兩個美姬，嬉笑打鬧間，葡萄酒一杯杯灌入肚中，馬燕一雙朦朧醉眼只是從輿圖上一掠過而，隨即便又定在美姬雪白的胸脯上。
三人的歡笑聲在寂靜暗夜中傳出很遠, 大帳外的傷兵們茫然而麻木，如幽魂一般怔楞地盯著營地中央那燈火通明的大帳, 眼中含著連自己也未曾察覺的怨恨。
馬燕的隨軍幕僚在賬外猶豫徘徊許久，終於還是一咬牙，硬著頭皮掀開軍帳大步走入, 拱手道：“將軍，將軍切不可如此懈怠下去了！京中周太常已再三來信催促，咱們不能置若罔聞啊將軍！”
馬燕不耐煩地撇了撇嘴, 擡起胳膊一揚手, 待兩個美姬悻悻離去, 他才醉醺醺地道：“你怕……怕什麽？嗝,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行軍打仗的事, 他周梧哪裏會懂？理他做甚！”
幕僚急道：“可是又不只是周太常, 朝中上下幾乎所有人都盯在涼州戰事上頭, 就連陛下也時常過問，若將軍久久不能取勝, 您這得來不易的前將軍之位，恐怕就……”
這話正戳在馬燕的心窩子上, 他色厲內荏地一拍大腿，大喝一聲，“他們敢？！”
幕僚縮著肩膀幽幽道：“怎麽不敢？那樂玄不正是前車之鑒麽……”
馬燕一噎，忽而緩和了語氣，“樂玄如何能與我相提並論？行啦，不是都告訴過你了麽，等檀述耶吞吃了文照那廝及其部下，他會自行離去的，你回去等著便是。”
幕僚腹誹著“檀述耶會走就怪了”，但覷著馬燕已然不善的臉色，他自然不敢直言，只弱弱地說：“即便如此，將軍也得做出個樣子來給洛京那頭看啊，不然您在城外按兵不動，那頭檀述耶突然就退兵了，這任誰都看得出來有鬼……”
“行了行了，”馬燕煩躁地道：“明天……啊不，後天，後天再行攻城，行了吧？趕緊滾！”
瞥了眼馬燕手邊擱著的刀，幕僚不敢再勸，拱了拱手便匆忙離去。
原先的好心情被不速之客攪了個稀爛，馬燕喘著粗氣環顧四周，一腳踹翻一個酒壇子，嘴裏不幹不凈的低罵著：“格老子的，整天跟催命似的就知道催催催！那北戎人是那麽好打的嗎？就給那麽幾個錢還想讓老子跟樂玄給宦官賣命似的給你賣命？門兒都沒有！”
馬燕決定繼續擺爛。
雖說第三日他信守承諾再度兵臨漳縣城下，可暗中早已支會過手下走個形式糊弄過去得了，因此在幕僚焦急張望戰場時，馬燕不慌也不忙，拎著串葡萄有一顆沒一顆地往嘴裏送。
幕僚在一旁急得跳腳，“哎呀！將軍你看看他們，一個個動作磨磨蹭蹭，再這樣下去，要怎麽才能攻破漳縣城呢！”
馬燕嚼著葡萄含含糊糊地說：“不急，且再看看。”
“我怎麽能不急啊！你看他們這慢吞吞的樣子，今日怕是又不能……誒誒？有人登上城頭啦！”幕僚訝異大喊。
馬燕也是一個激靈，“咕咚”咽下嘴裏的葡萄，睜大了眼睛往城頭上看。
只見往日威武善戰異常的北戎兵今日不知怎的格外孱弱似的，在漢軍溫吞的攻勢下竟也被打得連連敗退，在見到數名漢軍登上城墻後，城頭的守軍更是轉身逃走了。
馬燕登時來了興致，將手中的剩下的半串葡萄一拋，張嘴就要大吼，“抓住這個機會！都給我……”
“將軍，且慢！”幕僚卻突然面色凝重，伸手攔下了馬燕即將脫口而出的後半句話，“漳縣城中的北戎守軍素來驍勇，很是頑強，此前我們大軍士氣正盛時都未曾攻上城頭，怎麽今日突然就成了？其中定然有詐！”
“能有什麽詐！”期盼已久的勝利似乎竟在眼前，馬燕已全然聽不進旁的話，隨手就將幕僚揮開，“孤軍守城，無有補給和援軍，自然一日不如一日！爺爺我等的就是今天！”
說罷，馬燕拔刀而出，大吼道：“弟兄們，隨我入城！”
越來越多的漢軍翻過城頭，有人放下了城門，於是騎兵們大舉策馬而入。馬燕跟在其中，興奮地大吼大叫，手中馬鞭連續抽動，加速沖入城中。
漳縣城中死寂一片，除卻正在四處奔跑搜尋的漢軍，竟瞧不見其他人影。
而馬燕沈浸在勝利的喜悅中，竟絲毫未覺，直到沖在最前頭漢軍們猝然尖銳地慘叫起來，他才猛然勒馬，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慌後知後覺地湧上心頭。
還未待他抓住一個逃竄回來的士兵問出一句“怎麽了”，漳縣城上空忽然爆發出一聲極具穿透力的大喝——“我乃北戎大汗檀述耶，留下爾等狗命！”
馬燕的手下意識地一松，那名被他拽住的士兵慌忙掙脫，怪叫“檀述耶來了！快逃啊！”
馬燕呆楞在原地，“檀……檀述耶……”
下一瞬，一個身披黑鱗鐵甲、頭戴白纓兜盔的彪形大漢騎著一匹極為高大的黑馬，從街巷拐角躍然而出。
兩人的目光於半空中相接，檀述耶一眼便認出這個瑟縮如羊，周身鎧甲卻曜異非常的漢人是誰了。
他輕擡大槊，槊頭直指馬燕，“馬燕，納命來！”
馬燕大叫一聲，在檀述耶的槊鋒之下，竟生不出絲毫反抗的勇氣，他立即掉轉馬頭，用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向城外逃去。
而此刻，早已候在城中的北戎兵們已經重新奪回了城墻，漳縣的城門正在緩緩閉合。
若是不能在城門關閉前逃出漳縣，他馬燕今日就必死無疑了！
活命的欲望勝過一切，馬燕劈刀斬開一切膽敢伸手阻攔他的人。有欲與北戎兵血戰到底的士兵追在他身旁嘶聲勸誡，求他整軍巷戰反擊，他非但充耳不聞，還反手一刀，那勸誡的士兵腹部受創，跌落馬下，隨即便被滾滾而來的北戎鐵騎踏碎成血肉模糊的爛泥。
而馬燕絲毫不覺，他的眼瞳猩紅，目眥欲裂，他死死盯著那扇正在徐徐上升的漳縣城門，他心中燃燒翻湧的只有一個念頭——逃！逃！逃！
而他胯/下神駿的馬匹終於使他得償所願，在最後一瞬，馬燕躍馬而出，留下滿城茫然無助的漢軍，如那晚望著通明的大帳那般幽幽望著馬燕倉惶逃竄的背影。
城門轟然閉合。
檀述耶不緊不慢地策馬行至城墻下，有部從過來請示：“大汗，是否要追殺那馬燕？”
“為何要殺他？”檀述耶嗤笑一聲，“他這樣的廢物，活著對我們才最有用。”
說罷，檀述耶掉頭離去，他的目光掃過那些疲憊絕望的漢軍，淡淡道：“都殺了吧。”
鋒利的金屬穿透人的皮肉與骨骼，溫熱的血液飛濺而起，哀嚎與慘叫在半空中久久回蕩。
文照收刀回鞘，慢慢抹掉臉頰上的血漬。
風沙在荒漠當中來回肆虐，文照微微瞇起雙眼，沈默地註視著遠處她的騎兵如牧羊一般追趕嬉戲那些絕望奔逃的北戎人。
口中泛起莫名的腥味，文照一時竟分不清這味道的來源究竟是人血還是沙礫。
她沒有再去細究，而是轉頭看向岳香君，“此處離檀述耶的王帳還有多遠？”
岳香君正茫然地看著那一具具堆疊在一處的北戎人的屍體，聽見文照問話，她悚然一怔之後，才定了定神，“以我軍的速度，再往北走，至多一日，就能到達檀述耶的王帳了。”
文良在一旁問：“大兄，可要休整一日，明日再出發？”
文照微微搖頭，“兵貴神速，馬燕那頭拖不了檀述耶太久，既然目標已近在咫尺，我決不允許再出差錯了。”
她命人召來正在興奮記賬的功曹，問：“我們此行共計斬獲多少戰利品？”
功曹滿面紅光，手舞足蹈地道：“都尉！咱們這一路從西羌走來，進入北戎地界後，連續遇到了四個大小部落，共計襲殺七千餘人，繳獲牛羊馬等牲畜以十萬計！若非都尉不讓俘虜北戎人，咱們所獲還能更多！”
“俘虜他們做什麽呢？”文照淡淡道：“帶上這麽多俘虜，大軍騰挪都不方便了，還得供應吃喝，更何況……”文照遙遙望向東方，“我還指著他們去向檀述耶報信呢。”
她這一句話說得很輕，功曹沒有聽清，“都尉方才說什麽？”
文照道：“將所獲牲畜殺一批給將士們食用，再給戰馬餵上豆草料和雞蛋，全軍原地休整三個時辰後再度啟程。”
文成飛此時正好策馬回轉，聽得文照此話，矯揉造作地叫喚道：“最近天天吃牛羊肉，吃得我都要上火了！”
文良冷冷道：“那你別吃。”
“就吃！就吃！”文成飛跳下馬，一屁股將文良撅開，湊到文照身邊巴巴地問：“大兄，咱們連夜行軍突襲檀述耶老家嗎？”
文照點頭，“對。”
連日行軍本該疲憊不堪的將士們聽到這個消息卻爆發出一陣歡呼。
這倒也正常，自入北戎以來，他們原本以為的艱難鏖戰竟毫不存在。正如文照所言，北戎的精壯漢子大多被抽調去了檀述耶軍中，如今大小部落中均只剩下老弱婦孺，文照手下的精銳漢軍突入其中，殺人如砍瓜切菜，所到之處皆夷為平地，舉手間便蕩平了一路上撞見的四個部落。
那些部落原本叫什麽名字，他們並不知道，而且從此以後也再沒有人會記得了。
此時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北邊，對於建功立業的渴望壓倒一切身體上的疲倦，他們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叫囂，將要踏平那北戎大汗的老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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